770章 桑榆非晚,柠月如风(四) (第1/2页)
暮色如墨汁般在宣纸上晕染,鎏金蟠龙烛台上的红蜡垂落如泪。
刘淮背对着谢安,袖下的指节泛白,他死死攥着半卷拳头,身形颤抖。
窗外飘进的梨花瓣落在他发间金冠上,恍若当年东宫书房里,那个总要把花瓣别在书页间的垂髫小儿。
一个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,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。
谢安望着刘淮单薄如纸的背影,目光掠过他右肩处微微洇开的血渍。那是三日前被此刻暗杀时,被碎瓷划破的伤口。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春猎,刘淮被野猪惊了马,也是这般倔强地挺直脊背,直到被他抱下马背才放声大哭。
谢安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:这孩子,还是有一身傲骨的呀!
"淮儿......"
残叶枯枝发出细微的咯吱声,谢安月白锦袍上的暗纹在灯火中忽明忽暗。他伸手搭上刘淮肩头时,指尖触到金线刺绣下的嶙峋肩骨,竟比案头那方冻玉镇纸还要寒凉。
"你看这宫里的藻井。"谢安忽然指向穹顶,天上,十二瓣莲花鎏金斗拱间,漫天星图正流转生辉,"太祖皇帝当年被匈奴人困白登山,曾在雪地上画出这般星图。他说帝王便是北极星,纵使群狼环伺,也要为迷途者指引方向。"
刘淮身形微颤,一滴泪砸地上,他猛地转身,赤红着眼眶嘶吼,"可我不是太祖!我只是......"
尾音突然哽住,少年天子慌乱地捂住嘴,却仍有破碎的呜咽从指缝溢出,“我只是一个废物!”
谢安的手掌依然稳稳按在他肩头,掌心温度透过五层衣料熨帖着冰凉肌肤,"殿下要记住,眼泪落进火里,会淬炼出更坚硬的青铜。"
谢安有感而发,“有些东西天生注定,你是陛下独子,是早已注定了的天下的王,你注定要终日劳心劳神的活着,注定要背负起亿兆子民的生计,注定要扛起千万里帝国锦绣,也注定无法潇洒自在的活着。普通人想做的,你不能想,老百姓能做的,你不能做,你注定在拘束和约束里度过一生。但是,既然无法自在活着,倒不如不自在中找自在,也好让自己不那么疲惫。你想啊,千年之后,这些恣意潇洒的人早已作古,而你的名字却烙印在史家的卷册上,被后世永远铭记,那将是多么无上的荣耀啊!”
人间的善恶是非,仅在一线间,谢安的一番话,彻底感动了刘淮。
刘淮幡然悔悟,停止啜泣,擦干眼泪,深吸一气,回头对谢安露出了坚毅的眼神。
"大师傅!"刘淮突然转身,他泛红的眼窝还凝着泪痕,眼底却燃起灼灼火光,"若我注定要做北极星......,那您便是托起星盘的巨手!"
谢安退后三步,郑重行礼。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,恰似当年他立在东宫阶前考校功课的模样,"老臣愿做殿下手中剑,腰间玉,掌中玺。"
谢安解下贴身佩戴的螭纹玉佩置于案上,"但求殿下永记今日之志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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