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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 谁是敌人,谁是朋友

第八十六章 谁是敌人,谁是朋友 (第1/2页)

赵贞吉和张居正心里在琢磨着。
  
  不敢不琢磨。
  
  皇上的权谋是祖传的,经世宗皇帝亲手调教过的。凡是做过世宗皇帝臣子的,心里都还有一块算不清面积的阴影。
  
  这还不算,皇上的权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尤其是他最善布局,堪称国手,往往一子布下,旁人要很久才能看明白。
  
  久而久之,皇上的任何举动,臣子们都要用心想一想,好好琢磨一番。
  
  朱翊钧却没有给他们琢磨的时间。
  
  “大洲公,张师傅,戚继光、霍冀、李成梁、马芳、萧文奎、麻禄都陆续回京叙职,他们攻灭降服蒙古右翼的军功,资政局议定了吗?”
  
  “回皇上的话,资政局议定,戚继光应进县公,霍冀、李成梁、马芳和萧文奎当封侯,麻禄等人当封伯。”
  
  封爵授勋是皇上特恩,不需要朝议。
  
  “戚继光进莱阳县公,霍冀进宁乡侯,李成梁、马芳、萧文奎各由伯进封侯爵,麻禄封高阳伯。祁言,叫司礼监拟诏,传戎政府,正式颂布天下。”
  
  “遵旨。”
  
  朱翊钧拿着茶水漱了口,吐在铜盆里,又在温水里用毛巾把手脸擦拭干净。
  
  “张师傅,大洲公,我们出去走走,消消食。”
  
  “是。”
  
  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,走在前面,张居正和赵贞吉一左一右跟在身后。
  
  “京师的天气,越来越热。各处衙门官吏们,冒着酷热处置政务,着实辛苦。回头朕跟杨金水说一声,从内库里拨一笔银子,以防暑费用发给京官们。”
  
  张居正马上说道:“臣代在京官吏,谢过皇恩浩荡。”
  
  “张师傅行考成法,大家肚子有怨言,朕知道。
  
  能安抚就安抚一下,但规矩就是规矩,又哭又闹,可以适当给颗糖,想以此把考成法蒙混过去,那朕叫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吃了!”
  
  “皇上圣明。”
  
  “顺天府通判署慎法院审理林有才一案,张师傅有知道吗?”
  
  “臣知道。”
  
  “张师傅,你能理解朕为何要把此案大张旗鼓,还叫太常寺跟进此事,好生宣教一番。”
  
  张居正看了赵贞吉一眼,继续答道:“皇上,臣妄意猜想,皇上以此案立为都察院司法改革的典范。”
  
  “司法改革,是大洲公一直在做的事。不过这只是其一。”
  
  其一?
  
  那还有其二。
  
  这其二是什么啊?
  
  张居正老实答道:“皇上,臣愚钝,想不出皇上的其二是什么。”
  
  朱翊钧站定脚步,转过头来看着张居正,“张师傅,林有才是吏,是杂途出身的小吏;毒杀他的黄怀璧等人,是官员,都是正途出身的官员。”
  
  吏与官!
  
  张居正脸色微微一变,刚才一直天高云淡的赵贞吉,也不由地动容。
  
  皇上这一招一箭双雕的计谋,玩得真溜。
  
  朱翊钧信步走到湖边的亭子里,张居正和赵贞吉连忙跟了进去。
  
  “张师傅,任何斗争,我们首先要搞清楚,我们的敌人是谁,朋友是谁。搞清楚这两点,就会事半功倍。”
  
  张居正正色道:“臣恳请皇上指点。”
  
  “洪武三年七月,殿中侍御史寻适及御史王子启、胡子琪等分任广西按察使和按察佥事,太祖皇帝训令,‘严明以驭吏,宽裕以待民。’洪武九年九月,福建参政魏鉴、瞿庄笞奸吏致死,太祖皇帝不仅没有责怪,反而赐玺书嘉奖,‘君之驭臣以礼,臣之驭吏以法。吏诈则政蠹,政蠹则民病,朕尝痛之。唯仁人能恶人也。’”
  
  朱翊钧扫了张居正和赵贞吉一眼,继续问道:“张师傅,我朝吏员来源,你可知?”
  
  张居正答道:“皇上是在考臣。
  
  国朝吏员来源两处,一是佥充,二是罚充。佥充即是从民籍百姓佥充吏役。《大明会典》有云,‘凡佥充吏役,例于农民家身无过、年三十以下能书者选用。’
  
  罚充,则是各级官学诸生、举人及官员因故罚充吏役或贬谪为吏。洪武十八年正月,礼部奏准,天下岁贡生员考试不中者再试,再试而不中者,罚为吏。
  
  洪武二十七年,命生员凡食廪十年而其学无成效者,罚充吏。
  
  永乐年间,礼部引奏北方岁贡生员入学十年考不中试者,例当充吏。正统年又定,生员入学六年以上不谙文理者,廪膳生悉发为吏,增广生罢黜为民当差。
  
  监生为充吏,举人及教官充吏。下第举人试用为教师,洪武三十一年,寄监的下第举人进行考试,考中者四百余人,按名次除授府学教授、州学教谕以及县训导,不中者近百人,罚充州吏目。
  
  弘治年间定,凡参加乡试的生员、儒士、监生,以及参加会试的举人,因舞弊而被搜检暴露者,皆罚充吏”
  
  朱翊钧赞许地点点头:“张师傅制定考成法,对我朝官吏旧制下过一番苦功夫。”
  
  “皇上谬赞,臣欲行周全之法,自当追溯前因后果,以求万全。”
  
  朱翊钧转过身去,看着湖面,“洪武四年,太祖命天下吏人与倡优一般服皂衣,与官、民区分开来。
  
  当年开科举,中书省奏请诸生、俊民、吏胥皆得应举。太祖皇帝明诏,吏胥心术已坏,不许应试。《大诰》及其续编、三编中,更连篇累牍地斥责吏的祸害。
  
  由此可见,国朝自立朝以来,对吏歧视和不信任。世人也以充吏为贱。每每读着这里,朕扼腕叹息。”
  
  张居正和赵贞吉默然无语,他俩听出朱翊钧话里的大致意思,不过还想听到更多的更深的思考。
  
  “张师傅、大洲公,国朝官员,多半是科试正途出身。东华门唱名方为好男儿。诗词歌赋,治经文学,手到擒来。
  
  高谈阔论、指点江山,一个比一个厉害。
  
  但实际上呢?
  
  真正能料理民政,理繁剚剧者聊聊无几。
  
  最后国朝一切政务,具体办集者皆为吏员。这些不被看得起的吏员,成了国家意识和国家权力的贯彻者,是一切国家事务的实际执行者,也只有他们才在最直接与百姓民众打交道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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